李牧的心裡抽痛,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又沒有什麼特殊癖好,玩什麼麵具PLAY。
早點表明身份,也不至於將孩子嚇成這樣。
“對不起,彆生師父氣了好不好。”
李牧想要握住珊珊的手。
誰知,珊珊的反應很是激烈,迅速避開,啞著嗓子吐出一個字,“臟。”
李牧愣了一下,下意識看了眼自己滿手的血汙。
珊珊注意到李牧的目光,她看的出,李牧並未往那方麵想,更沒有嫌棄她。
師父還是那麼好。
可她自己卻不能當做無事發生。
珊珊心中絞痛,見李牧似是又要說什麼,趕忙隔著衣服推了推他,小聲道,
“珊珊想要沐浴。”
“好,我去讓人準備!”
李牧站起身,剛一轉身,正對上穆真複雜的眼神。
他知道,老師肯定是因為珊珊剛才的話生氣了。
即便老師和儒家那群人不對付,但聖人居卻永遠都是天下儒生心中的聖地,不容他人褻瀆。
“老師。”
穆真擺了擺手,歎氣道,
“沒事就好,為師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再趕路。”
穆真憂思儒家現在的局勢,更多則是出於對李牧的愧疚。
雲和公主招婿的事,他當然清楚。
書信就是親手送到他手上的。
他雖沒同意,卻也沒拒絕。
他清楚李牧和趙楚依之間的事情,畢竟當初來都城,就有這方麵的原因。
這件事,他的確有私心。
與皇室聯姻,實際上就是站隊。
儒家當下的處境,顯然是件好事。
他甚至想過,以後就讓李牧保持穆璃的身份,也挺好的。
畢竟李牧已經不是燕王世子了。
但他不能否認,這裡麵沒有利益,沒有動了利用李牧的心思。
兩人因利益相識,成了忘年之交。
他對這個弟子也越發喜愛。
到頭來,似乎又要回到那種最初的關係。
穆真沒有想好要如何與李牧說這件事,雖然有很多“為他好”的理由,但他確實怕了。
人人都稱讚他穆真是個天才。
但他卻不懂如何處理情感的問題,每一次都弄的一團糟。
年輕時對沈三娘傾慕,讓他差點和墨無言成了生死仇敵。
之後又耽誤了慕容錦繡一輩子,兩人彼此怨恨又牽扯不清。
半生撲在心學上,數十年來毫無進展。
然而這些卻都在與李牧相識後,變的不一樣了。
李牧處理事情的方式簡單直接,有時候甚至有些無恥。
卻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
穆真有些怕,怕李牧知道他不是世人眼中那個天才儒士,也不是他心目中的完美老師。
儒家的衰落,讓他不如曾經那般有底氣。
即便他從未承認過,但沒有人敢否認,他就是那個儒家百年來最優秀的弟子。
哪怕是之前與儒家傳統派不和,但世人隻要提起儒家,第一個想起的便是他穆真。
並非他自負,隻要他想,下一代儒師非他莫屬。
可如今,他似乎失去這層保護傘。
還是在李牧最需要助力的時候。
捫心自問,他作為老師,卻從未真正的傳授過他什麼。
他引以為傲的東西,在李牧手中,甚至隻能算的上是雞肋。
過去,還有儒家。
他與傳統派那些人,不單單是學術之爭,更重要的還有權利。
做了數十年的閒雲野鶴,頭一次想要成為能為弟子遮風擋雨的老師。
但這一次,他似乎又要搞砸了。
李牧並未發現穆真的異樣,賠著笑將他送出了屋子。
按理來說,他應該讓珊珊給師公道歉。
不過珊珊現在的狀態,也隻能晚點自己去負荊請罪了。
他回頭看向珊珊,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我馬上回來。”
“嗯。”
珊珊輕輕應聲,隨即低下了頭,不再去看李牧。
她的腦子裡亂哄哄的,根本無法去思考那麼多。
之前的事她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不知穆璃究竟對她做了什麼,更不想知道李牧看到了什麼。
她不願再提起那個人。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過去,她是又黑又胖,沒人願意待見的醜丫頭。
彆人對她的尊敬,也不過是因為她是雲和公主的貼身侍衛。
男子厭她醜,女子惡她怪。
從小到大,她連一個真心朋友也沒有。
唯有李牧。
那段從燕山到冬來關的路,她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沒了公主貼身侍衛的加持,旁人看她的眼神果然如她想的那般。
詆毀的聲音從未停止。
隻有李牧不一樣。
她一開始也不太喜歡這個總是喊她胖丫頭的人。
他不講禮數,舉止輕薄。
本應是個讓她厭惡的人才對。
可明明有各方麵都強於自己的公主在,出現分歧時,李牧更多的時候卻會偏向她。
李牧會非常坦然的笑話她胖,讓她少吃點,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兩個人會互懟,她會生氣,李牧會舔個臉像哄小姑娘一樣哄她。
會照顧她,關心她。
李牧的嘴很毒,就連公主都告訴她,讓她忍忍,公子其實沒有惡意。
珊珊當然知道,口不對心顯然說的就是李牧。
從未將她當做異類的眼神,她怎會看不出。
她又不傻,誰對她好,她還能分不清。
漸漸地,這聲“胖丫頭”反而成了她最愛聽的。
雖然李牧對待她和趙楚依是一樣的,沒有絲毫區彆。
但在她眼中,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偏愛了。
珊珊緩緩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
雨似乎比之前更大了。
她不知該如何麵對李牧,即便李牧不在意,她卻不行。
她的將手伸出窗外,雨水打在她的手掌上。
不知是不是幻覺,她竟覺得有些刺痛。
“師父,對不起。”
“珊珊,等急了吧。”
李牧扛著一個大浴桶,一把推開房門。
沒想到頭一次正經操縱火焰,竟然是燒洗澡水。
屋中寂靜無聲。
李牧放下浴桶,在屋中環視,眉頭不由蹙了起來。
“珊珊?”
“珊珊!”
李牧快步走進隔間,下一刻,又閃身出來,目光落在大開的窗戶上。
“珊珊!”
李牧探頭出去,衝著外麵大吼。
“糟了,這丫頭難道真生氣了!”
李牧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次怕是玩大了。
“青……璃兒!”
這時,穆真也聞聲趕來,輪椅背對著屋內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
“老師,珊珊不見了!”
李牧一下慌了神,珊珊之前突然暴走,本就很不對勁,這個時候,他更不敢讓珊珊單獨離開。
“去找吧。”穆真語氣平淡,看上去並不在意,
“你不是很擅長找人嗎?”
李牧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了那無名卦術。
之前被君九齡警告,那卦術很危險,他差點都忘了。
“去吧,為師一路沿官道走,若是晚了,去……去太學尋我。”
穆真下意識的想要說太尉府,之前來都城,他都是住那裡的。
但過去,他坦坦蕩蕩,並不覺得什麼。
可現在……他似乎沒有那麼坦蕩了。
李牧並未察覺穆真的異樣,點了點頭,便直接消失在原地。
珊珊一口氣跑出數十裡,雨水與淚水交織。
她無力的蹲到了地上,咧開嘴,無暇顧及這些時日努力維持的淑女形象。
在雨夜的掩護下,她放聲痛哭。
“師父!”
然而,她的所有聲音都被這雨夜掩蓋,黑夜聽不到她內心的傷痛。
俄頃。
她的周身逐漸被黑氣籠罩,將她與雨水阻隔。
身上水氣迅速蒸發,升起的白霧將她包裹其中,兩道紅光若隱若現。
“大哥,你看前麵那是什麼東西?”
這時,兩輛馬車突然停在遠處。
馬車中,探出一個有眼梗著刀疤的男子,眯眼看了眼水霧中的人影,當即下令道,
“彆廢話,這批貨見不得光,不管是什麼,立馬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