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人喊拍照，紀賀然轉頭抬著輕鬆的步子跑過去，身形靈活地紮進人群裡。 “朝陽。” 朝陽沒應聲，斜過頭，目光淡淡地看著跑到眼前的人。 紀賀然停住步伐站定，左手隨意地搭著他的肩，另一隻手握有還剩小半瓶的水，問：“到我們班了？” “沒有。” “哦。” 紀賀然的視線移到歲聿的身上，又瞅見兩人胳膊間隔著一大截的縫隙。 手背揮揮朝陽的肩膀，話裡的語氣理所應當：“你倆挪挪位，我站你倆中間。” 朝陽忍不住微蹙眉，不耐煩道：“自己找個位去。” “……你……” 紀賀然剛想懟回去，忽地感受到來自某處的壓迫感，目光猝不及防和歲聿對視。 他無意識地輕嗯了聲。 識相地放棄爭吵，也不挑了，就站在倒數第二排的最右邊，朝陽的旁邊。 媽的，本來想搶C位的。 默默又自我安慰，紀賀然說：“這個位置其實也不錯。” 話落，沒人接。 許久，紀賀然倏地出聲：“我擦。” 朝陽打著遊戲，沒顧得理旁邊屁事多的人。 紀賀然繼續說：“歲聿好像又高了。” “不比不知道，竟然高出小爺我呢，四分之一的個頭。” 朝陽聞聲，打遊戲的手指先是在屏幕一頓，目光隨著循過去。 知道男生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來，紀賀然望他，“我是不是看錯了？” 是的，一定是。快告訴我。 歲聿懶懶地甩他一眼，抬了抬下巴，倦怠地哼出聲。 唇角絲毫不起伏，輕慢的姿態帶著蠱惑人的野。 朝陽：“你沒看錯。” 他不忘插著刀，“貌似還不是四分之一。” “……” 紀賀然的心尖隱隱作痛。 “我八五好嘛。” 朝陽瞥他，“確定不是八四點三？” “八五！八五！” 紀賀然激動地糾正朝陽，手抓抓後腦勺的發，“就不允許我長啦。” 他不帶停頓地問：“歲聿多高啊？” 半秒後，歲聿從喉嚨裡緩緩吐字：“不高。” “就，高你兩厘米。” “！” 紀賀然憤憤不平地咬緊後牙門，媽的，多一分都是男生的恥辱。 朝陽笑了笑，“我一米八六。” ！！！ 氣人，要死了。 “二班的學生可以散了，三班向前站好。” 攝影師衝三班的班長揮揮手，示意他們過來。 人群跟著指令向前湧動。 “紀賀然，你現在要不要站中間？” 朝陽專門還給他騰出空間，作勢跟自己換位。 “想的美。” 紀賀然話是這樣說，身體卻很誠實，在最後的幾秒硬生生擠開了朝陽。 朝陽一臉嫌棄，“有病去治。” “沒錢。” 紀賀然瞬間想到什麼，“等你學醫後，我免費當你的小白鼠，保證隨叫隨到。” “彆，用著胳手。” 紀賀然語塞。 “大家儘量克服閉眼的行為，現在太陽很強烈。” 戴著防曬帽的女老師站在前方，細心的給大家看好位置。 “大家現在準備好了嗎？” “好了。” 攝影師舉著個ok的手勢，雙手托住身上背的黑色攝像機開始拍起來。 他眯著一隻眼對準鏡框看後不太滿意，爾後建議道：“同學們最好都笑一笑，露出八顆牙齒。” 刹那間，人群中發出哄笑聲。 “八顆牙 八顆牙齒？” “笑死了，國際規範笑容。” 女生開始搞怪，呲著牙，“是這樣嗎？” “哈哈哈哈哈。” …… 紀賀然悠閒自在地掃著身旁的兩人，目光最終落在歲聿的臉上。 “最後合照了，歲聿笑個唄。” 歲聿淡漠地掀起眼皮瞄他，濃黑的右眉挑了下，模樣愈發不羈又張狂。 男生的神情依舊冷淡，直接堵住他的話。 “……” 半拍，紀賀然回嘴：“得，我沒說。” “大家安靜，最後一次拍了，咱們都把最好的樣子拿出來。” 能讓歲聿笑的―― 紀賀然突然心生一計。 攝影師擺著手勢，嘴唇跟著一開一合。 “三。” “二。” 紀賀然喊了聲：“朝暮來了。” 明明知道她在上課，歲聿還是側過頭，目光跟了過去。 “一。” 看向操場的入口，那裡什麼人都沒有，很明顯，是紀賀然開的玩笑。 哢。 畢業照定格。 紀賀然瞥見身旁歲聿的身影一動，但也沒出聲。 等拍完，他放下伸向兩人的手臂，看著歲聿調侃，“沒笑啊？” 紀賀然咧著嘴，沒皮地揶揄：“原來叫朝暮的名字――” “咱們歲聿的反應是這個。” 他第一時間是搜索女孩的身影，心跳不由得跟著加速。 雖然表情看不出什麼，隻有歲聿知道自己控製不住的激動。 “滾開。” 心底隱隱失落，歲聿不客氣地踹了紀賀然一腳，手還懶洋洋地插在兜裡。 紀賀然挨過打後，嬉皮笑臉地跑開幾步。 “走了，打球去。” “行啊。” 夏風拂過衣角。 穿著校服的男生互相打鬨，金色的陽光徑直打下來穿過黑白的校服，草地的黑影佇立成團。 籃球場上是溢著青春氣息肆意奔跑的少年。 他們揮汗如雨，青澀中帶著滿腔闖勁，放縱且不失坦然。 ~ 高三學生離校後，為校園添了幾份應有的寂靜。 最前棟教學樓的教室無一不空蕩蕩的，炙熱的夏陽透過玻璃窗穿進，在寫滿姓名的黑板上留片陰影，白色的牆壁掛的倒計時停留到六。 “我們學校怎麼還不放假啊！” “放假？” “你不知道嗎，我們學校要作為考點。” 幾個女生圍成堆在桌沿閒聊。 一中曆年被選為高考的考點，今年同樣也不例外，全校學生托了高三的福跟著放假。 潘森貫不緊不慢地走進教室，頃刻間正在聊天的同學一哄而散，快速跑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他並沒有立刻說事情，等教室靜下來，潘森貫看向大家。 “給大家說個事情，高三要布置考場，我們學校是作為考點之一，今天下午所有年級放假。” 底下有人舉著爪子拍掌，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潘森貫嚴肅地咳了聲。 “最近大家也挺累的，趁這個時間好好調整狀態，想玩玩能理解。” “但是――” 他的目光鎮定地掃過大家，“高三一走之後，我們可就要接他們的班了。” “所以等放假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算是個名義上的高三生了，高考距離我們越來越近，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們快上戰場之時，現在開始你們要掰著手指頭過日子了。” 聽完潘森貫的話，班裡的氣氛變得莊重起來。 遲腆左手托著腮幫子，看樣子是在發呆。 朝暮握著水筆的手，在便利貼上寫了一遍又一遍京大的名字。 明年八月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