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夏天的尾巴在空中最後折了個彎。 李湘蓮擦掉臉上的汗水，抬起頭看著還有這麼點的地，感覺今天沒白乾活。 不過三五日的功夫，她就已經將大嘴巴一家，徹底帶成了熟手。 他們家從前便是種地好手。 如今，有了李湘蓮的幫助，更是適應非常。 曲轅犁算是徹底在八裡村打出了名氣。 他們種了大半輩子地，從沒想過會遇見這種利器。 不過是兩個人，隻是走過一遍，那犁好的土地就擺在所有人麵前。 整個村的人，都因為曲轅犁動了心思。 誰能想到世間竟還有這等利器？ 從前不知道也還罷了。 如今知道，怎會不心動？ 因為這，他們兩家的門坎，都被踩爛了。 李湘蓮應付完一家，轉身看著之後的許多家，隻覺得心煩。 村長家裡明明也有，怎麼他們都不向村長要，偏偏跑到她們家來討要？ 但是看著年紀大的，能做她奶奶爺爺得老人家，拉下臉來向她求。 李湘蓮心中總是不忍心。 於是趕人的話，在她嘴裡轉過幾圈之後，又被她咽了下去。 這世間的人都難，她又做什麼要為難人家？ 李湘蓮越想越覺得心中不是滋味。 於是直接將造價報了出來。 曲轅犁雖好，價格卻高。 一聽到，將近一兩銀子才能做出一把來，眾人紛紛推辭。 “這東西這麼貴，卻未必好用，我家裡不用。那三叔，這個就您家先試試？您家要試著，確實好，不如我們家在換！” “你倒打的好主意！” 誰都不是傻子。 哪怕有李湘蓮這個冤大頭，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之後的人總是要多掂量一些。 畢竟這麼大筆的支出，利益得失，總是要多算計些。 李湘蓮倒也不覺得奇怪。 又不是所有人都與她一樣，錢多，也不介意冒險。 對於他們的小家庭而言，每一筆的開銷，都必須花在刀刃上。 賺的錢少，自然要多方計較一下。 李湘蓮表示理解。 送走了家中最後一個叔叔伯伯，她很是開心。 這些人倚老賣老，話裡話外，都叫她無償送出去，這怎麼可能？ 她隻是稍微有點錢，卻不想做冤大頭。 李三全躲在屋中，任外麵如何混亂，他都堅持不出麵。 彷佛這家中的一切，完全與他沒有關係。 如此態度，怎麼不叫人寒心？ 兩個孩子撲到她懷中，軟軟的撒著嬌。 “姐姐，我都沒空做作業了，這些人能不能不叫他們來咱們家呀？” “是啊，那什麼三叔伯，不就是不想付錢，叫你送給他嘛。” 兩個孩子年紀雖然小，但懂事。 這家中發生的事，他們怎麼看不明白？ 李湘蓮笑著解釋道：“那姐姐可有讓他們占便宜？這些人你都不用管，有姐姐呢，姐姐會將所有的事都安排明白。絕不在他們打擾你們！” 她抱著兩個小家夥，近乎感慨的說道：“你們兩個啊…年紀還小，就不要操心那麼多。操心的多了，小心變成老頭！” 姐弟三個，笑鬨在一起。 好一番溫馨的畫麵！ 偏偏這一幕，狠狠刺傷了某人的心！ “啪嘰”一聲，李湘蓮剛剛拿出來待客的杯子被人摔在地上。 那碎片四處飛濺，狠狠的劃到了李湘蓮的小腿。 這夏日裡，她衣裙穿的單薄。 就這麼劃出了一道口子。 李三全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或者說，他知道也不在乎。 “你們三個沒良心的！你們娘親生死未知，你們卻在這裡說笑取樂！我就問問你們，這樣做對得起誰？我與你娘，生養一頓，怎麼就養出你們幾個沒良心的東西？” 李湘蓮徹底憤怒了。 李三全日日躺在家中，不事生產，隻會知道麻煩。 她還沒嫌棄這個人，他怎麼好作賤兩個孩子。 & 李湘蓮才不要容忍他呢！ 她將兩個孩子抱進屋中，囑咐他們，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睜眼。 接著，她直接將李三全拽到門外。 李三全因為傷著腿，平時動作，全依靠拐杖。 她襲擊的突然，李三全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之時，人已經躺在院中。 “你這逆子，你想做什麼？我可是你爹，是生你養你，給你性命的爹。你這番作為，我就可以去縣衙告你不孝？” 李湘蓮是豁出去了。 爹怎麼了？ 她在這世上原就沒了指望。 如果他們能當好父母，她願意承擔作為子女的責任。 如果他們不能，那抱歉，她又不是冤大頭！ 李湘蓮從水缸中，舀起一瓢水，衝著他潑了過去。 一瓢還不過癮，她直接拎起李三全，將人往水缸中按。 估著時間，再把人提起來。 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 李湘蓮將已經癱軟成一灘爛泥的李三全，拽起來扔到地上。 她蹲下身，威脅著李三全。 “看在兩個孩子麵上，今天我就饒過你。但你給我聽清楚了，我們從不欠你什麼。你有意見，有情緒，通通給我自己整理好。不要撒到我們三個人身上。否則的話，我不介意…” 後續的話，她沒說出來，隻叫他一人想象。 然而，未知永遠比已知，叫人更加恐懼。 李三全就那樣呆呆的躺在院中。 黑夜來的如此迅速，在他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來臨。 李三全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自己爬回了屋。 隻能說，惡人還需惡人磨。 李湘蓮做這件事之後，李三全終於肯安分下來。 每日裡，不是吃就是睡，儼然一個廢人。 養一個不鬨事的廢人，還是整天鬨事，什麼都不做的垃圾。 李湘蓮果斷選擇前者。 李三全一安分，她身上的事少了許多。 日子風風火火的過著，她剛種完地，便下了一場雨。 這無疑是個好兆頭，預示著來年風調雨順。 村裡最有經驗的老人家，看這天氣，便直誇老天開眼。 所有人都清楚，明年一定有個好收成。 眾人期盼明年到來的同時，今年的稅糧也該交了。 李湘蓮自己算的明白。 但村裡大多數人，都沒讀過書。 隻是依照往年的記錄，準備今年的糧食。 年年都有這麼一遭，原主可以說是司空見慣。 兩個孩子，特地請了一天假，想跟著一起去縣城見識見識。 看著全村集結成的隊伍，她放下心來。 兩個孩子一向機靈，尤其是小寶，更是叫人放心。 這裡有這麼多的人，哪有可能會出事？ 她就答應下來。 誰家不是，帶著家中全部的勞動力，成群結隊的往縣城挑糧。 隻有李湘蓮，她一人扛著幾百斤的麥子，往縣城趕。 家家戶戶都困難，總不好因為她一個人，拖累所有人的進度。 李湘蓮就這樣一個人走在去縣城的路上。 兩個孩子有心想幫忙，可他們也隻是孩子，有心就好。 村裡人，在這種時候帶孩子出去的，隻有她一人。 大樹將兩個孩子叫過去，為她減輕了不少負擔。 李湘蓮小小的身軀，背著比自己還高的麥子，看著叫人覺得心疼。 家裡人心疼大嘴巴，隻叫她背了一袋麥子。 她覺得自己尚有餘力，完全可以多背一些。 落後人群幾步，來到李湘蓮麵前，“阿蓮，你要背不動，就分給我一些。彆看我年紀大，但我力氣不小。” 李湘蓮笑笑拒絕她的好意。 好意她心領，幫忙卻大可不必。 誰家不累，她一個人也可以。 他們來到縣城，好奇的四處觀望。 與他們一樣來交稅糧的人不少，大多數都露出了微笑。 兩個孩子怯怯的跟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