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哭得如此悲傷，紀曉舟和花想容少不得好好勸慰了花冬冬一番。最終，花冬冬決定，按花想容說的，回家看看，如果家裡呆得住，他就在家裡長住，每年回香江打卡一次，領著這邊的失業救濟、貧困補助，回老家生活。再不濟，這邊一個月還能領到各種補助差不多七、八百元，這些錢在香江，隻能勉強維持活著的水平，但是如果拿到內地花，尤其是象花家村這種小村子，普通人家一個月也花不了一百元，簡直是太好生活了。就算這些錢要拿一部份去買藥，但內地藥價便宜，最多花個二百元，花冬冬再買些營養品，林林總總，還能有結餘。如此計算下來，拿這邊的補貼，回老家生活，無疑是花冬冬千辛萬苦來香江一趟最好的回報了。花冬冬聽著花想容的分析，自然也心動了。他卻不過的隻是麵子罷了。國人最講究的就是麵子，他當年冒著丟了性命的危險偷渡出來，就是帶著發財的美夢和光宗耀祖的想法出來的。但外麵的世界並不是他想象的那麼美好。現實給了他迎頭痛擊。除了疾病的拖累，反觀彆人，和他一起偷渡出來的人，也沒有幾個成功的，大家都是東躲西藏打黑工。而沒有身份，打黑工，意味著被老板剝削，他們辛苦拿到的工錢，是正常工友的一半，甚至隻有三分一，還得對敢收他們打工的老板千恩萬謝。因為收留他們打工的老板本身也是有風險的，萬一被警察查到他們非法雇傭黑工，會被罰巨款。沒有錢，生病，住在破房子裡，花冬冬現在隻是苟延殘喘地度日。花想容的到來，給他指出了一條明路。仔細想想，在這裡過得如此不如意，命都要沒了，還要麵子做什麼？回家至少還能和老母親在一起，不讓老母親牽腸掛肚。再按花想容的想法算算手頭的錢，的確能在內地過上象人的生活，於是，花冬冬決心放下麵子。“花叔，這是五百塊錢，錢不多，差不多夠路費和路上吃喝，您拿著，就當是我們小輩的心意。”花想容從兜裡掏出錢給花冬冬。“這怎麼好意思？”花冬冬一再推辭，最後，卻不過花想容，隻好收下了。他說等領了這個月政府的福利就回去。花想容一行人和他辭彆，往明輝電子廠找楊康。明輝電子廠在當地規模不小，是個有上千人的廠子，所以路上一問就很容易找到了。紀曉舟覺得情況不太樂觀，他隱隱預感到此行尋找康馨，怕是要失望而歸了。可是看到花想容充滿希望的臉，又不好直覺。明輝電子廠大門緊閉，上班期間，一般不讓工人外出。老洪發揮他本地人的優勢，和門衛聊了一通之後，紀曉舟又請了他一包駱駝牌香煙，門衛這才去通知人。 好一會兒，門衛出來說，楊康說電子廠是計件的，他現在上班沒空，讓花想容在外麵等著，等他下班再說。花想容也沒生氣，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她看到花冬冬的處境後，也能理解楊康的艱難。沒有文憑，沒有技能，在電子廠上班，應該也是簡單的流水工作，如果缺工，肯定會被工頭埋怨。“那隻能等了。”紀曉舟怕妻子煩躁，安慰她，“我陪你一起慢慢等。”“沒事，就是要辛苦老洪了。”花想容道。“沒關係，反正呂總給我發薪水，我今天出來也是帶薪的，哈哈。”老洪人還挺不錯的，不象現在有些司機師傅恃寵而驕，對一般客人指手劃腳。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老洪問過了，這家電子廠下班時間是六點，如果需要加班的話，六點半就得馬上進廠，所以留給工人吃飯連上衛生間的時間很短，隻有半個小時。老洪問過門衛，說今晚要加班，明輝電子廠的生意很好，做的是出口內地的生意，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九點。如此一來，楊康一會都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和他們說話。花想容靈機一動，問過門衛，知道附近工人吃飯的小店後，便讓紀曉舟先去打一份盒飯來，到時候就不用楊康跑去買盒飯，可以和他們聊幾句。果然，六點一到，電子廠下班的鈴聲一響，工人們便小跑出來，準備買吃的，上衛生間，一切都要集中在半小時內完成，如果完不成，遲到的，肯定要被工頭白眼。“楊康，你老鄉在這。”門衛眼尖，看到人群中急匆匆的楊康，便出聲叫道。楊康停了下腳步，不太情願地問衝花想容這邊走來。“楊叔，你好，我是花冬冬介紹過來的……”花想容也來不及客氣，一見到楊康，便趕緊自我介紹。“有什麼事快說，我隻有半小時，還要吃飯趕工。”楊康有點不耐煩地道。他是個四十多瘦高漢子，臉上是疲倦和麻木，一天也沒有在“天堂”裡幸福的感覺。“我這邊已經買好了盒飯和飲料，您邊吃邊和我們說話，可以嗎？”紀曉舟趕緊把盒飯奉上，同時遞上一瓶開好的可口可樂。見狀，楊康臉色稍緩，也不客氣，接過可樂，一口氣灌了半瓶，才道：“什麼事？”“是這樣的，你們當年一群人偷渡出來，本縣的人裡，你知道一個叫康馨的女人嗎？年紀和你差不多，今年也四十多了。長得和我比較像。”花想容急切地道。花想容其實長得和康馨八九成像，完全不象花明，隻是重生一世，她的氣質裡又多了幾分堅韌，而康馨，臉上則一向是比較哀怨。“不認識。”楊康認真想了想，皺眉道。“不認識？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嗎？花冬冬說你們出來，一縣十幾個，一起十幾天，不會不認識吧？喏，這是她的相片。”花想容趕緊把母親的照片遞給楊康看。楊康看了眼打開的盒飯，盒飯裡是實在的大豬扒，荷包蛋，看來買盒飯的人並不敷衍，於是才接過照片，認真地看了起來。